文 | 老魚兒
編輯 | 楊旭然
知乎上一條很有意思的問答:汽車中控屏幕為什么越做越大,功能越來越多?
大部分的答主都是圍繞車載大屏幕的作用在回答,但其實成本同樣是這個問題的答案。就像一個回答者表述的,“主要是這十年屏幕大幅降價,一個21寸液晶屏,2010年賣1500RMB,2022年賣400RMB,這還是零售價。”
這種大幅度的降價,和幾家中國企業(yè)的存在密切相關。近十多年來,在政策支持和京東方、TCL、海信等面板企業(yè)真金白銀的投入下,不光是汽車中控大屏,電視、PC顯示器、手機等等所有產品的屏幕價格,都已經統(tǒng)統(tǒng)被打了下來。“中國屏”從一窮二白到如今繁榮閃耀,總共也沒用多長時間。
2023年,全球新型顯示行業(yè)全產業(yè)鏈營業(yè)收入為1876億美元,中國占比近50%;全球顯示面板出貨面積2.41億平方米,中國占比已經超過七成。
回首以往,曾經屢屢陷入與日本、韓國企業(yè)強烈對比之中的中國面板,如今已經成為全球行業(yè)的領軍者了。
01 瀕臨生死
中國面板行業(yè)的發(fā)展,離不開兩個“東sheng”。一個是TCL的李東生,一個是京東方的王東升。兩個行業(yè)頂流大佬,都曾經以悲壯的失敗血淚史,見證了中國面板過去的困境。
早期的中國面板,基本上就是電視屏幕的代名詞,許多人的記憶中都還有那種老式電視的影子。在21世紀之前,電視機屏幕是使用電子映像管或陰極射線管實現(xiàn)畫面的,這種電視外形笨重、體積大、耗電,被稱為CRT電視。
這種面板一度是中國電視機產業(yè)的主流。1984年中國實現(xiàn)彩電國產化后,通過引進技術,形成了CRT彩電產業(yè)鏈,產值一度占到全國電子工業(yè)比重的56%。
一大批企業(yè)也因此崛起,TCL就是其中之一。1999年,李東生豪氣沖天地規(guī)劃10年內進入世界500強。到2001年底,TCL銷售收入增長到211億元;2004年1月30日,TCL在深交所上市,股價比發(fā)行價飆升了78.18%。
而在這種欣欣向榮的背后,李東生沒有關注到日本人的液晶產業(yè)已經越干越紅火,從1991年到1996年,全球至少興建了25條TFT液晶面板生產線,其中有21條建在日本。
但王東升關注到了。在1998年,CRT技術還是如日中天的時候,帶著干部職工湊錢才把京東方救活沒多久的王東升,就已經明確提出“進軍液晶顯示領域”的戰(zhàn)略抉擇,開始進行布局與技術積累。
2003年,王東升拍板成功完成了對韓國現(xiàn)代公司TFT-LCD液晶面板業(yè)務的海外并購。當年9月,京東方開始投建北京第五代TFT-LCD生產線
此時的TCL,還在CRT路線上一路狂奔。2004年,TCL收購了法國最大的電子產品制造商——湯姆遜公司的彩電業(yè)務。收購完成當年,TCL全球彩電業(yè)務共實現(xiàn)銷售2259萬臺,超過三星,雄居全球第一。
正在李東生“有些飄”之時,液晶顯示時代呼嘯而來,CRT電視一夜之間就落伍了,企業(yè)巨大的產能規(guī)模轉眼成了累贅。90年代末到2000年代初,中國電視機廠倒閉了80%。2005年,每天50萬歐元的虧損壓得李東生喘不過氣:“每天夜里靠吃安眠藥才能入睡,體重足足掉了20斤,褲子全部要重新買。”
在這一年,京東方也迎來了一個歷史時刻。它的第五代TFT-LCD生產線于正式投產,這是大陸首條依靠自主技術的液晶顯示生產線。
但這并沒有帶來業(yè)績上的突飛猛進。相反,由于當時液晶面板處于行業(yè)周期底部,2005年京東方直接巨虧15.87億元,收獲了上市以來的首次虧損。
2006年,虧損額繼續(xù)擴大。17.71億元的虧損,王東升和他的京東方由代表先進方向的行業(yè)之光,忽然變成了無法盈利的“負面資產”。陷入絕境的京東方,甚至需要變賣各種資產來繼續(xù)獲得資金。
02 絕境逆襲
在瀕臨生死的難關走過一圈之后,中國面板行業(yè)的轉機終于來了。
2007年下半年,液晶面板走出調整周期,價格大漲,熬過資金危機的京東方當年直接扭虧為盈。王東升總結之前的經驗教訓,認為中國面板產業(yè)和京東方的規(guī)模太小,需要不斷擴大規(guī)模,拉低成本,才能順利抵御未來大大小小的面板周期。
于是, 2008年3月26日,總投資34億元的京東方4.5代線在成都開工建設;2009年,京東方又與合肥市政府合作投建了第6代線——這是中國大陸首條高世代線;同年又在北京投建了中國大陸首條第8.5代線。
而李東生則是在這一年四處考察,足跡遍布韓國、日本以及中國臺灣地區(qū),矢志重頭再來。
2009年11月16日,TCL集團宣布正式啟動國內首條8.5代薄膜晶體管液晶顯示器件(TFT-LCD)生產線項目,TCL華星的前身深圳市華星光電技術有限公司也宣告成立。僅兩個月后,這條被稱為TCL的t1產線就開工啟動。2013年,TCL華星又投資建設了第二條8.5代t2產線。
無論是京東方還是TCL,絕境中的逆襲都迅速取得了成果。
2010年,京東方的6代線開始量產。這一年,TCL的8.5代線t1生產線也是當年達產,當年盈利。緊接著2011年,京東方在北京的8.5代線量產,中國大陸“無大尺寸液晶顯示屏時代”被正式終結!
隨著產能不斷放大,價格不斷下探,中國面板的產業(yè)鏈優(yōu)勢開始顯現(xiàn)。比如TCL華星,背靠當時中國最大的彩電品牌TCL,即使沒有任何客戶,單靠TCL的訂單就能覆蓋其面板產線的產能。
2004年—2014年,京東方共投資1400億元,建成了7條顯示器生產線,在整個新中國工業(yè)史上還是首例,甚至引起了社會上關于其過度融資的爭論。幸運的是,這7條線不僅成功建成投產,而且產品良品率在后期基本都能達到90%以上。
持續(xù)的資本投入和規(guī)模建設,成功地抵御了行業(yè)的周期風險。從2011年開始,京東方就再也沒有過虧損的情況發(fā)生。公司營業(yè)收入從2019年順利邁入千億行列,成為世界級的面板巨無霸企業(yè)。
得益于全球快速增長的智能終端市場,2016年,京東方在智能手機顯示屏、平板電腦顯示屏、筆記本電腦顯示屏的市占率均達到了世界第一。
在中國企業(yè)強大的競爭力之下,各大外資品牌已經陸續(xù)退出LCD液晶面板領域。三菱、松下在2021年宣布減產或停產。即便是自身有面板業(yè)務的三星,最終都決定找京東方采購液晶屏幕。
中國光學光電子行業(yè)協(xié)會液晶分會常務副理事長兼秘書長梁新清介紹,2023年,全球顯示面板出貨面積2.41億平方米,中國占比已經近73%。
按照目前的發(fā)展趨勢,未來這個份額有可能會繼續(xù)擴大。
03 未來護城河
如今的人們已經離不開各種顯示屏,它已經成為智能化世界與人類接觸最緊密的產品。這意味著,顯示面板將長期處于具有巨大增長潛力的趨勢之中。
如何確保能在下一個技術周期內不被甩出賽道,中國面板企業(yè)都暗暗做著“軍備競賽”。
在OLED面板顯示技術上,TCL華星選擇了印刷OLED生產工藝。與已經被廣泛應用的蒸鍍OLED技術相比,這種技術的低成本優(yōu)勢備受期待。據(jù)TCL科技高級副總裁、TCL華星CEO趙軍透露,相關產品最快將于今年內量產。
miniLED顯示技術被認為是一種綜合了LCD與OLED優(yōu)點的、接近理想效果的顯示技術,是現(xiàn)在流行的液晶顯示技術的替代者,替代品威脅較強。而且早在2006年,TCL就開始了MiniLED的相關研究。
除了TCL之外,京東方也開始精耕OLED、Mini LED、Micro OLED等技術。
在中國企業(yè)的努力下,LCD的歷史很可能會在OLED領域重演。根據(jù)CINNO Research披露的統(tǒng)計數(shù)據(jù)顯示,從2024年第一季度全球AMOLED智能手機面板出貨分地區(qū)來看,韓國地區(qū)份額縮窄至46.6%;國內廠商出貨份額占比53.4%,同比增加15.6個百分點,環(huán)比增加8.5個百分點,份額首次超越五成。
除了京東方和TCL華星之外,行業(yè)其他探索者也在以各自的方式進行投入。例如另一個家電巨頭海信就進行了相對獨立的戰(zhàn)略選擇,早在2007年就開啟了激光電視研發(fā)之路。這是一個全新的領域,是一條幾乎沒有人走過的路。在沒有任何參照的情況下,所有的關鍵技術都要靠自己不斷去摸索,但同時也意味著在企業(yè)更強的發(fā)展獨立性,以及良好的競爭優(yōu)勢。
2014年,海信成功推出了全球首款自主研發(fā)的100英寸超短焦激光電視,為中國企業(yè)爭奪第四代顯示技術話語權做出了重要的貢獻。
到2019年,海信將旗下電視和面板相關業(yè)務更名為海信視像,并將企業(yè)發(fā)展戰(zhàn)略錨定于“顯示無處不在、服務無處不在、連接無處不在”,此前只有顯示功能的電視和面板產品,被提升到服務與連接的高度,這被視為其新一輪發(fā)展的起點。
可以看出,中國面板企業(yè)幾乎都在技術上吃過大虧,經歷過切身之痛。如今,在技術研發(fā)上,再也不敢怠慢,也不會吝嗇。
一年前,京東方全球創(chuàng)新伙伴大會2023(IPC 2023)在北京舉辦。京東方表示未來3年將在技術研發(fā)方面投入超過500億元。
代表京東方宣布這個消息的,是其現(xiàn)任董事長陳炎順。而曾經帶領京東方走向輝煌的王東升,在幫助中國解決了“缺芯少屏”當中的“少屏”問題后功成身退。2019年6月,王東升卸任京東方董事長,隨后加盟芯片公司——北京奕斯偉科技,開始嘗試解決中國的“缺芯難題”,這是其人生中的又一次重要挑戰(zhàn)。
2023年,奕斯偉完成了近40億元人民幣C輪融資,一舉創(chuàng)下中國半導體硅片行業(yè)最大單筆私募股權融資紀錄。同年,奕斯偉同中信證券簽署上市輔導協(xié)議,正式啟動了上市進程。
了不起的中國屏之后,了不起的中國芯也在路上。而這些必不可少的屏和芯背后,正是一群了不起的中國企業(yè)家和中國工程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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